牛郎與織女一年一會的故事,流傳華人世界好幾百年。但二十一世紀現代版牛郎織女的故事可有一個新的層面: 比較民主、科技運用以及一個快樂的結局(happy ending)。 以下是學長瑞循的現代版<牛郎織女之愛>。
<牛 郎 織 女 之 愛 >
作者: 黃瑞循 Sept. 2010
那年,織女十七歲。
那時候,天還是很渾沌,大地也沒有顏色,有光的地方就是白,沒有光的地方就是黑。晚上的天空也很空洞,星星就像偏遠地區的村莊,總感覺走到很遠才能看到一個。白天則像黑白兩色的圖畫,人們只能講究對比的美。
織女有一雙水靈靈的鳳眼,眼神總讓人猜不透她在想什麼,只是端正的架在挺直的鼻樑上,鼻子由柔軟而上薄下厚的雙唇隔著人中墊著,寬廣的額頭忽然迸出兩條像要吐絲的黑蠶,正好護著雙眼。在看不到天仙的人間,青春年華的美麗織女,應該就是天仙了。
織女喜歡唱歌,平時隨著機杼聲,吟吟哼哼,總是不能盡興發抒內心澎湃的感情,因此,她會在閒暇期間,隨性走到山上,引吭高歌,讓清脆的女高音,越過群山,飛向天際。
山的這邊,有一位十六歲的少年,坐在山邊石堆上,他手裡拿著一支短笛,遠遠的草地上有一群牛在吃草,人們都稱呼他為牛郎。
牛郎坐在石堆上,喜歡對著山巒吹著他心愛的短笛,讓溪流的潺潺水聲和著,有時他會眼睛遙望天際,思路卻往四面八方飛翔。牛郎是一個喜歡東想西想的少年,如果有人說東,他偏要往西想,如果有人說西,他偏要往東想,因此,他的想法總與人稍有不同,也因為與人稍有不同,高科技時代的人會說他有創意,當時的人卻說他是怪怪的小男孩。
天邊的歌聲隨著微風越過山巒傳過來,起初像微風飄著的蜘蛛絲,一線一線的,若隱若現,這麼細微的聲音,還是引起牛郎的注意,他側著臉、端起左耳,屏氣凝神,歌聲就好似飛瀑一般,灌入耳朵,使他不由得站立起來,遙望天際。
牛郎陶醉在這美如仙韻的歌聲裡,開始移動腳步,緩緩的走向層層山巒,穿過溪流,他已經忘記了他的牛群,好像被那如絲般的歌聲牽引著,翻山越嶺,一心只想追尋那歌聲的源頭。這麼美的歌聲,是從怎樣的一位女孩的聲帶發出來的呢?
終於,他發現一位穿著長裙的少女,輕柔的絲巾紥在她的長髮上,微風迎面吹來,絲巾與長髮一起飄揚,遠遠看去,竟分不出哪一個是絲巾、哪一個是秀髮,美妙的歌聲就是從那裡隨風飄過來。
牛郎站在那裡很陶醉的聽這清脆的歌聲,他仔細抓住歌聲的抑揚頓挫,逐漸的,他的右腳在打拍子,逐漸的,他抓住了歌聲的音調節奏,然後,他拿起短笛,隨著歌聲,笛聲竟美妙的配合起來。
織女聽到忽然有一個笛聲和著她的歌聲,起初是吃驚的頓了一下,看到一位吹笛的男孩站在不遠處,但因為笛聲實在配合得太好了,她竟然不知不覺繼續唱下去。
就這樣,牛郎織女認識了,也都互相傾慕對方的才華,而他們正是在青春少艾的年紀,十六、七歲的少男少女墜入情網時會發生的事都發生了,他們陶醉在彼此的愛裏,應該做的事都忘了,牛郎忘記了看守牛群,結果牛群都跑掉了;織女忘記了織布,結果織機都長草了。
這下子惹惱了天帝,一聲令下,在牛郎織女分坐兩邊的時候,在他們之間忽然隆起了高山,山峰一直往上衝,直到 三千九百九十二公尺 高、南北綿延 四百公里 才停止,就這樣,硬生生的把織女與牛郎分隔東西兩地。在地面沒有公路、鐵路、高速公路,空中沒有飛機,桌子上沒有電腦與網際網路的時代,這樣的分隔,等於把他們都完全孤立了,聽不到歌聲笛聲,連傳達情意的方法都斷了。
織女哭了,她已沒有心思織布了;牛郎也哭了,他也沒有心思看牛了。哭聲傳到了上天,群神聽到了,天帝也聽到了。群神向天帝求情,要求讓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屬,但天帝不為所動,他認為不能讓人們因為愛而忘記麵包,雖然愛是長長久久,卻要麵包去滋養。
群神看到天帝其心如鐵,不為所動,開始動員起來,舉著牌子遊行示威,有的牌子上寫著:「愛是神聖的,不容侵犯」、「愛是無條件的」、「愛情至上」、「愛情萬歲」;有的牌子乾脆寫著:「我要吃牛肉」、「沒有耕牛就沒有小麥,沒有小麥就沒有麵包」、「再不織布,我沒衣服穿了」、「沒有織布、養蠶業勞工要失業了」…等等,示威的神群,久久不散,情緒似乎越來越激動。
天帝看到情況不對,開始跟示威的群神溝通,雙方達成一項決議,讓牛郎織女每年見一次面。
在那還沒有法學院的時代,自然沒有咬文嚼字、字字推敲的律師。決議書上寫明「每年見一次面」,但並沒有替「年」下定義。天上的一天是人間的一年,那麼,這「年」是天上的年,天上也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話,那麼,一年見面一次,人間不就是三百六十五年才見面一次嗎?
就在那些群神疏忽之下,遠隔崇山峻嶺東西兩邊的織女與牛郎,開始埋怨天帝的庸碌無能,以及群神沒有嚴格把關,不知道仔細審核決議書,就匆忙簽字,但大勢底定,除非天帝特赦或提前假釋,他們只好等三百六十五年後再見面了。
人在絕望認命的時候,往往是改變的開始。牛郎找回了他的牛群,他想,反正還有三百六十五年才能見面,好好思考如何改變牛群吧,等到見面的時候,一定讓心愛的人知道他有多努力,得到多好的成果。他開始研究牛隻,並把牛群分類,有些牛肉質好,就培養成肉牛加以繁殖;有些牛乳汁多,就培養成乳牛加以繁殖。他大量種植牧草,並研發機器收割牧草,儲存牧草,使得冬季牧草也不虞缺乏。他也研發抽乳汁的機器,使得牛乳產量倍增。他越做越有心得,自信心也越來越強,不知不覺的,牛郎變成了畜牧業大王,所產的乳汁,可以填滿太平洋、大西洋加印度洋還綽綽有餘。
在山後的織女,也同樣在想,反正還有三百六十五年才能見面,好好思考如何改變織布吧,等到見面的時候,一定讓心愛的人知道她有多努力,得到多好的成果。她把織機找回來,開始研究織機,把幾千台織機排列起來,大量生產。她也改進紡紗技術,在適當的溫度濕度控制下的廠房裏,紡出來的紗,既精細又柔韌。她又廣植桑樹、養蠶抽絲,結果織出來的綾羅綢緞,輕柔缥緲,似有似無。她最大的貢獻還是在黑白的世界裡研發出五彩繽紛的印染技術,從此,她織出來的布匹,紅橙黃綠藍靛紫,各種顏色都有,而且深淺有緻,非常美麗。她越做越有心得,自信心也越來越強,不知不覺的,織女變成了紡織業大王,所產的多采多姿、五顏六色的綾羅綢緞棉麻等布匹,可以舖滿五大洲還綽綽有餘。
天上過了九六五十四天,這是一個重要的日子,九六是那個東方大國為天上計算時間設計的八卦第一卦「乾卦」走到六個爻的最上面一爻,要循環回到最下面的初爻的日子,天帝照例要巡視人間一番。天帝往人間一看,意外的發現分居兩地、無法聯絡的牛郎和織女不但沒有沮喪,而且每個人的事業還都做得如火如荼、非常發達,他龍心大悅,指示喜鵲傳令下去,特別搭橋讓他們提前見面一次,做為鼓勵。
見面的時間到了,人間過了五十四年、已七十一歲的織女與已七十歲的牛郎,分別帶著他們的努力的成果,站在黑色的喜鵲搭成的橋兩邊。當時天空仍是黑暗,星星就像偏遠地區的村莊,總感覺走到很遠才能看到一個。織女在東邊慢慢往西走,牛郎在西邊慢慢往東走。他們心裡都在想,不知我心愛的人看到我努力的成果會有多高興!他們已完全擺脫了離別時的沮喪,眼睛都放出自信的光芒,這麼多年的努力,終於可以在心愛的人前面呈現了。
這對相愛的牛郎織女,終於在鵲橋的中間見面了。他們緊緊擁抱,互訴別後衷情。然後,織女問牛郎說,這麼多年,你在做什麼呢?牛郎兩手一揮,把他多年來生產的牛乳往天空一灑,黑暗的蒼穹立刻呈現一片牛奶路(Milky Way),變得繁星熠熠,非常燦爛。東方那個講究詞彙的大國認為「牛奶路」一詞不文雅,便把它改名稱為「銀河」(Galaxy)。織女看到這美麗的夜空,感動得飄下一絲歡喜的眼淚,這就是七夕時,夜空的微風中偶爾會有一絲細雨的原因。
然後,牛郎問織女說,這麼多年,妳在做什麼呢?織女兩手一揮,把她多年來織成的七彩繽紛的綾羅綢緞棉麻往大地一舖,黑白的大地立刻呈現彩色繽紛的美麗錦繡河山,五光十色,非常熱鬧,讓人目不暇接,連天空和搭橋的喜鵲都變成五顏六色了。
天帝看到牛郎織女多年的努力,有這麼好的成果,讓天空與大地變得這麼美麗,就讓他們提前升到天庭,但「每年見一次面」的決議書,在沒有群神公投通過修改前,仍然不能變,「實施細則」則可由天帝用「行政命令」加以改變。牛郎說,我們在人間這麼久,喜歡過人間的年,這個決議書上「每年見一次面」的「年」應該是人間的年。天帝想都沒想,撫著鬍鬚笑著說:「那當然!」人間的一年是天上的一天,從此,牛郎織女這對相愛的情侶,在天上就天天見面,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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