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一杯咖啡，和一些可以填補我內心空虛的東西。"

三十八年前秀雄和我的第一次約會就在我指定的明星(Astoria)咖啡屋。最近秀雄問我為什麼要選這家咖啡屋? 我回答說: 當時在台北我只認識兩家咖啡屋，一家是民生西路的波麗露(Bolero)，另外一家就是武昌街的明星((Astoria)。我娘家大本營就在延平北路，離Bolero太近，怕遇到熟人。當然選擇到遠一點的Astoria。

好友Charles 最近送了一本書<武昌街一段七號> 給秀雄。這本書的主題講的就是明星(Astoria)咖啡屋的故事。沒想到這故事還挺動人、溫馨的。被我盯了很久，秀雄終於把讀後感寫了。現在分享大家。

重溫明星(Astoria)舊夢

作者:張秀雄(2009/12/13)

因為今年九月我發表一篇<宮前町九十番地讀後感>, 好友台北南欣扶輪社前社長王文猷(P.P. Charles)有天無意間看到<武昌街一段七號>這本書, 特地買下來送給我, 他說因為我似乎對有地址的書特別感興趣. 這本書描述自1950年代至1980年代極富盛名的明星咖啡廳(Astoria)的故事, 而Astoria對我而言非常有意義,所以就欣然接受.

利用剛忙完”歌林公司重整計畫”後12月的第一個週末讀完<武昌街一段七號>這本書. 除了被原來不為人知的明星咖啡廳創辦人簡先生和他的創業夥伴白俄羅斯人間的忘年之交所感動外, 這本書更勾引起我和太太Julie的定情約會的回憶 (見<平凡邁向不平凡>第143頁). 我特別和Julie上週二(12/8)晚上再度約會Astoria, 重溫舊夢.

該晚我們在二樓靠窗選定一張面對城隍爺廟的桌子. 點過餐後, 我往窗外望, 陷入短暫的沉思. 38年了, 離上次我倆坐在這裡時已經是38年前的事, Astoria內部裝潢盡量維持舊觀,可見老闆的用心 .只是我已經不再是38年前那個不善言詞緊張又木訥的窮小子, 空氣不再是凝固的, 氣氛不再尷尬無趣的. 我們一邊享用明星的美食, 一邊由我滔滔不絕地向Julie簡報 <武昌街一段七號>這本書的內容.

明星是六/七十年代台灣文學的搖籃…; 明星就像文化林木中的喬木, 黃春明棲息孵蛋的地方; 一代詩人周夢蝶擺書報攤…等這些人盡皆知的傳奇並沒有震撼我的心. 倒是明星咖啡廳創辦人簡先生和他的創業夥伴們白俄羅斯人間的忘年之交的情感最令我感動.

1953年蔣經國(左一) 與蔣方良穿著俄羅斯傳統服裝，

參加在明星舉辦的新年派對

書中的主人翁簡錦錐, 自幼膽識過人, 1939年對日戰爭正打得如火如荼, 年僅八歲他就敢一個人從上海租界地搭船飄洋過海回基隆, 然後獨自搭火車、巴士輾轉回新莊老家. 又會菜園裡利用稻草人和日本國旗騙取盟軍飛機掃射的子彈貼補家用. 又膽敢在228事件中收容八十多”外省人”.

1949年, 年僅18歲的阿錐在因緣際會下認識剛從上海來到台灣年紀已過五十的俄羅斯人, 喬治艾斯尼(George Elsner). 艾斯尼原為俄羅斯沙皇時代的皇家侍衛團長, 1917年俄國共產黨革命, 隔年尼古拉二世家族遭集體殺害, 艾斯尼輾轉逃到中國, 再到台灣. 艾斯尼因有貴族血統, 氣質高雅, 懂建築又懂多國語言, 阿錐和他結為忘年之交, 叫他Uncle. 阿錐跟艾斯尼學語言和如何改建房屋. 阿錐也因艾斯尼的介紹, 認識一些美國飛虎隊員, 出面為他們租屋, 並為他們改建屋舍, 因此賺了不少錢. 懂得飲水思源, 知恩圖報的阿錐總想分一半獲利給Uncle, 但是艾斯尼總是很有尊嚴地推辭掉, 他總說無功不受祿, 那些都是阿錐應得的. (我和俄國人交易多年,體會俄國人再窮也是尊嚴第一.)阿錐只能暗中將這些錢儲存起來,以備急需.

艾斯尼年歲愈大, 思鄉之情愈烈, 阿錐出錢出力邀請艾斯尼和幾位俄羅斯人共同出資創立Astoria, 讓艾斯尼經營俄國式咖啡和甜點, 以解他思鄉之情. 對艾斯尼而言, Astoria不止是一家西點咖啡屋, 更是異鄉的另一個家. 為了讓艾斯尼有個穩定的棲息之處, 重情重義的阿錐更在林森北路買下兩間比鄰的房舍,安排艾斯尼住在自己一家人的隔壁, 以便就近照顧.(只有曾經流落異鄉經驗的人,才能體會異鄉人內心的苦楚.所以我更佩服阿錐照顧艾斯尼的情義.)

1973年, 艾斯尼病逝, 阿錐更戴上艾斯尼生前戴的手錶,帶著艾斯尼的相片, 對著艾斯尼的手錶輕聲說: ”Uncle, 走, 我送你回俄羅斯.”阿錐不辭辛勞, 不懼當時還是鐵幕的俄羅斯, 不畏冰天雪地的寒冷, 將艾斯尼的照片送達聖彼得堡的教堂裡安置. 這時阿錐低頭對著艾斯尼的手錶喃喃自語: ”原來這就是Uncle朝思暮想的故鄉啊!”這樣的敬重和回饋的情懷是多麼令人動容啊, 我幾乎為之落淚.

Saint Petersburg 聖彼得堡

至於拉力果夫這個為私利背叛同胞的另一位俄羅斯人, 傷透阿錐和他Uncle心的人. 阿錐一直無法認同他對艾斯尼的絕情, 但是當拉力果夫晚年求他照顧他們夫婦時, 他仍然基於情義和緣份照顧拉力果夫夫婦. 即使拉力果夫夫人無理取鬧,造成他許多困擾, 阿錐都忍下來, 照顧他們到老去. 這樣的大愛真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